從英國公投脫歐，到川普當選美國總統，歐美最近都熱衷討論民粹。「民粹」本意其實並不壞，如今卻已遭污名化。
「民粹主義」（po-pulism）的政治學定義，是「訴諸人民反抗菁英」。 然而為什麼台灣的紅衫軍、反黑金卻都叫做維護正義，而不是民粹？
政治學者福山在2016年7月號《外交事務》撰文，為「民粹」給了一個新定義：有什麼老百姓支持的政策，是菁英不喜歡的，菁英就說是民粹。 這跟原始定義已經差很多了，而且已經變模糊。 菁英憑什麼把自己不喜歡的政策，全抹黑為不理性？
歷史上有些民粹，是帶來進步的。 例如，美國第7任總統傑克森很民粹，但若非他鼓吹，窮人也不會有投票權。 十九世紀末的美國政治家布萊恩（William Jennings Bryan）也很民粹，也是拜他帶動群眾之賜，美國今日才會保障勞工權，而且富人必須依累進稅制多繳稅。
因此，反菁英不見得就反理性，但是在什麼狀況下，民粹會變成不理性？
一、政見讓人民聽起來很爽，其實根本不可行。
寓言中貓愛抓老鼠，老鼠都同意，給貓掛鈴鐺是最佳解決方案。但誰去掛？怎麼掛？ 川普在競選期間愛提的美墨長城，墨西哥怎麼可能付錢？ 美國國會怎願意撥款？ 台灣有人喊正名入聯，誰要去勸中國別對台動武？ 真動武了，誰要幫台灣擋飛彈？
二、政見超簡單。
簡單到別人都太笨或太腐敗，所以想不到。 川普聰明又正派，美墨長城這麼簡單的方案才輪得到他來提。 別人太笨、太腐敗所以想不到？
三、吹牛、畫大餅。
英國脫歐派在公投前保證，脫歐不只可以讓英國繼續享有共同市場的好處，還可以「拿回國界」。這就是吹牛。 義大利前總理貝魯斯柯尼2001年競選時，就吹說他很會賺錢，上台後一定可以幫義大利拚經濟。結果他上台後只幫自己拚經濟，10年後下台，義大利經濟表現已成為富國倒數第一名。 美國財經媒體一致反川普，也是認為他保證的經濟數字太不合理。
四、根本違背程序正義。
川普保證不讓穆斯林進入美國，跟美墨長城一樣不可行，因為美國憲政很鞏固。 倒是另一個憲政不夠鞏固的國家，總統上任半年來，據估已有6千人遭到法外處決。
五、政見立竿見影，但社會卻必須付出長遠代價。
菲律賓被當街槍斃的6千人，不知有多少是罪不及死，多少是無辜牽連，多少是收紅包的警察殺人滅口，又有多少是警察公報私仇。 犯罪率馬上下降是真的，造成的社會裂痕卻會長長久久。 委內瑞拉總統查維茲把多達1200家企業國有化，把石油賺來的錢都分給貧民，貧富差距大大縮小是真的，經濟活力卻也被打趴在地，通膨率是嚇人的500％，比戰火中的敘利亞還高。
民粹不是壞，壞民粹是壞在不理性。 但是不負責任的政黨刻意把民眾帶進不理性的慣性與意識形態裡，使社會缺乏理性對話與討論的空間、使理性公民成為充滿無力感的絕對弱勢，民粹會成為絕對負面的詞，也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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