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history」的語源,來自希臘文「historein」,意即「發問」。 西方歷史之父希羅多德將其作品取名「發問」,此字才轉借為歷史之義。 國字「史」的象形則是「手」結合「中」,「手」代表拿筆,「中」是仲裁,意即史官就是拿筆的仲裁者。 既然是仲裁,就必須看過所有證據,推想各種可能,問過一堆問題。 所以,歷史的原始意義,是一門探問推理之學。
對一般人來說,歷史只是考前必須背的一串年代、人名、事件,這些都是客觀的事實。 如果只有客觀事實的記載,這並不叫做「歷史」,僅能說是「年表」。 歷史必須有分析、有解釋、有提問與探討,但是我們的歷史教育從來就不重視這些。
如果歷史課不提問與探討,學生就失去了培養分析能力的機會,變成填鴨教育與背誦教育。 不鼓勵問問題,就不會有主題探索式的作業。 歷史課還能培養脈絡思考的能力,同一歷史事件放進不同脈絡來思考,會產生不同的意義。
就以最近很夯的二戰70週年新聞議題,南京大屠殺來說,不管死了10萬人還是30萬人,光看歐美人士證詞,就知日軍暴行的確令人髮指。 若放在日本歷史來看,也可以看出日本史上雖然戰事頻仍,卻無類似暴行,可見日本並不把中國人當人看,更欠我們一個道歉。
但是如果從中國歷史的角度來看,1864年,曾國藩的湘軍攻陷南京,終結太平天國,就起碼屠殺了30萬人。 左宗棠鎮壓陜甘回變,也經常不分老幼、舉城皆屠,殘忍程度也不輸1937年的日軍。
然而我們這樣的比較卻也不倫不類,因為日本是侵略中國;而曾國藩、左宗棠則是平亂的內戰。 屠城的戰爭暴行,歐洲在上古、中古時期也很常見,最後一次卻是1099年十字軍攻進耶路撒冷。
但是,為什麼歐洲12世紀後屠城的暴行就絕跡了,而東方卻延續到20世紀? 而屠城是否是作為一種戰術呢? 這些都是歷史課堂中可以探討與分析的課題。
脈絡思考能力不足,就容易形成瞎子摸象。 因為複雜問題的背後往往牽扯許多脈絡。 以台灣目前的低薪現象為例,經濟陷入中等收入陷阱是一條脈絡,中國大陸的崛起、全球化、機器取代人力則是其他脈絡。 每一條脈絡都需要考量到,解決方案才可能周延。
所有的族群史都是追求尊嚴的歷史。 甲族群的光榮往往是乙族群的羞辱,所以歷史相對而言是主觀的。 我們被欺侮想討回公道,所以說日本是侵略中國;但是因為日本是戰敗國,不願提起難堪與可恥無人性的醜事,就輕描淡寫說是進出中國。 但事實不容曲解,所以受日本侵略的亞洲各國都極力抗議日本修改教科書企圖掩蓋歷史。 要知道必須誠實勇敢地面對歷史,才能從歷史這面鏡子中反省檢討與改進,避免重蹈覆轍,這正是學習歷史最重要的意義。
當然,我們不能奢求在國中、高中的歷史教育中,就從各項脈絡與角度來深入探討歷史事件的各個面向,而僅能就現有的法統觀點去詮釋歷史。 但是大學以上的教育階段確實可以用相互理解、尊重、對話的方式去分析、解釋、提問與探討歷史事件,以取得最大共識,促進和解與進步,並能避免不必要的族群分裂而造成社會的對立與民主的倒退,相信這才是學習歷史的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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